“千总之所以暂时放过了他,是因为已经打听到消息,这个骗子——可能是——可能是京城里某个达官贵人家的子弟,小时候就身体与常人不同,传说是个妖孽,雌雄难分,勉强长到了六七岁,还是喜欢更换成女人家的打扮,成为京城里的笑谈。原本,是要被打死在宗祠的,他母亲撞墙替他而死,结果就改成被逐出了家族,永世不得回去,跟随的,只有一个家丁。”
阿圆的眼睛霍然变大,她一直疑惑于阿福是男是女,却从没想到过,这是男是女,当事者本人也无法选择。
如果是在前世,还有小时候做选择然后手术之类的解救方法,现在的医疗条件,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。
五六岁的年纪就被逐出家门,自己也辨不清是男是女,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?全靠行骗吗?
杨夫人站起身子来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:“我知道这消息很令人震惊,起初,我也不相信,可是,十几年前,京城里确实有这样的风声,那时候我怀着苗苗,还唏嘘过几次。那个孩子长到现在,也确实该这般大了,据说他小时候就很美,一双眼睛见过的人都忘不掉——”。
她握拳,站住了,声音开始坚定:“可是苗苗是我的女儿,他再可怜也不能伤害到苗苗!”
人都说“为母则强”,何况杨夫人原本就是一个强势的女人。
“阿圆,今天的事情,陈婆子都跟我说了,苗苗忽然就能正常吃饭了,还要求明天起就去你的店里化妆,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,继续关着她的话,很容易生出别的变故,放开了手,又害怕她被骗走——”。
女儿家的婚姻,就像是第二次投胎,杨夫人自然是绝对不会允许苗苗去嫁那样一个雌雄难辨的怪胎。
“其实,他若只是想行骗落些钱财,那倒简单,我送他几千两银子都肯,只要他不再在苗苗眼前出现,能让苗苗收回心来。”
此刻的杨夫人,又不再是一个女强人,而是一位悲悯的痛苦的母亲。
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?阿圆从震惊中回神儿,看着杨夫人继续走来走去的,不能确定自己的价值所在。
杨夫人终于肯把情况全盘托出,一定有用到阿圆的价值。
果然!
“阿圆,碍于那个骗子是京城里——大家族的人,虽然已经被逐出门户了,但是,我们要下狠手的话,还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所以,我想请你以后再遇到——那个骗子,替我这个做母亲的协商一下条件,他想要多少钱,我给,只要别再骚扰我的女儿。”
……
这是什么情况?阿圆的脑袋又大了:“夫人,我——跟那个阿福并不熟,我们家也被骗过呢,还有我的一个雇工,都是丢财又丢人,我怎么可能去有机会跟他协商?”
莫不是杨夫人以为咱跟骗子是一伙儿的?这可是天大的笑话!
“夫人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放跑了那个阿福?当时的情况,我们都是女人,陈婆子使不上力气,苗苗昏迷不醒,我自己怎么能够拿得下他?要是再因为我的举动不妥当,让阿福拿小姐作伐,伤害到了小姐,那才真的让人后悔呢!”
虽然她当时也确实起了妇人之仁,被阿福对苗苗的几句表白冲昏了头脑,但是就事论事,如果大声尖叫起来,后果不一定就比现在要好,穷寇陌路的时候,是最可怕的!
杨夫人长叹一声,走近来拍拍阿圆的手背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,我不是怀疑你跟骗子有关系,我只是想把事情偷偷的解决掉,小孩子忘性大,等过段日子,就会记不得这些幼稚的感情了。”
“夫人为什么不把苗苗带回到京城去呢?既然阿福不可能在京城露面,那不是更简单?”阿圆赶紧出主意,快把这烫手的热山芋丢出去吧!
“我当然想带她回京,可是这丫头死犟死犟的根本不听话,这几天又饿成了这般模样儿,我总得哄得她身上养出力气来再上路吧!阿圆,你还小,没做过母亲,不能体会做母亲的纠结之心啊!”杨夫人再次喟然长叹,脊背一下子弯下去了很多,鬓角处的几根银丝更加明显。
她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口,带着这样死犟的闺女奔波在路上,更容易出岔子不是?要是半路上跟人私奔了去,那还不要了杨夫人的老命?
京城人士,与普通小城相比,更注重声誉,稍一不慎,不但毁坏了孩子一生,大人的前程也要受到波及的,谁肯允许一个声名狼藉的官员位列朝班?
一个萝卜占着一个坑,没坑的萝卜海了去了,都盯着占坑的萝卜使劲儿呢,你家里出事了,好,言官奏你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,你就得挪出坑去蹲两天,两天后就算雨过天晴,对不起,没坑了!
阿圆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出了卢府,马车“嘎吱吱”的走着,到底该怎样应对杨夫人交待的任务,那个身世凄惨可怜可恨的骗子阿福,竟然又成了杀不得除不得的棘手货,还要奉上钱财请他手下留情,这个世界肿么啦?
小五还在家等着她协商发展大业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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