盈缩之期,不但在天。养怡之福,可得永年。
熊赐履留下的十六个字,邬思道稍作解释就已经连篇累牍,赘述如斯却未尽然,因为还有一种可能邬某人保留了,那就是既然查漏补缺,吭气憋火却注定不讨好,干脆就不“缩”了,转而为“盈”——由太孙知会上房的名义通报全国,兵马不可妄动,而太孙京城效仿唐朝的玄武门之变,取而代之,自己得“永年”,让雍正皇帝去“养怡”!
不说,并非邬思道对弘皙的忠诚打了折扣,恰是“国士”的职业操守——谋臣断主!
做谋士,不需要决定。他要做的是在事发之前,汇总所有的情报,做出多种可能的推测供主上参考。事发之时,当依据主上的作为推演的不同的结果。事发之后,更应多方运筹,确保最积极的方向,最终使主上受益。
就如刚才太子主动遗忘太孙,邬思道立即提醒太孙控制丰台大营以对,若太子继续天家无亲的惯性,邬思道一样会劝谏太孙把他当做陌生人。能向祖父飞刀,逼父逊位也就那么回事。有张玉祥控制的丰台大营做保证,佟国维一样是效忠新皇,事实证明,太孙上位更能得熊赐履、张廷玉的支持!
至于什么人言可畏史笔如铁?邬思道从没把这当回事,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!
然而,时过境迁。
太孙以暴戾手段拿下裕亲王父子并三位铁帽子王,本身就是用行动表示意见,若再反叛,且不说前忠后逆反复无常对名声有污,从实力对比上说也多了自取灭亡的成分!
这不是危言耸听,因为皇上扶灵回宫时,并不只搭圣祖的仪仗“便车”,敦郡王允莪借口抄捡宫闱名正言顺的接手了丰台大营,而张玉祥这个实际控制者却被留下来,与手下的“黑甲精骑”一起保护太孙殿下。
在邬思道想来,这不是敦亲王格外“开恩”,而是控制丰台大营的必须!
“只要黑甲精骑在,随时可能重建丰台大营”,张玉祥曾经的豪言很有市场,他说这话的底气是因为黑甲精骑既可统一成军作锋矢,所向披靡;每一名黑甲精骑又能作为军官使用,各领队伍如指臂使!
他们在丰台大营的作用,就像现代部队中的军士长,既是军队中的中坚力量。又作为部队管理、教育和训练的桥梁纽带,有他们在,就有张玉祥的印记在,允莪就永远没办法彻底掌握!
剔出来,重新提拔甚至安插亲信,一切就简单多了!
眼下这百十人就成了弘皙身边唯一的武力,精锐虽是精锐,却是太过薄弱一些,而“重建”这种鸡生蛋、蛋生鸡的把戏,一般用在讹人的时候,于现实,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!
明知不可,何必为之?反倒不如不改初衷,亲亲相隐!
邬思道的弟子礼便是辞谢了熊赐履的“好意”,这才有彻底死心的熊赐履大袖飘飘,一笑登轿!若非要探究他的内心,必定是一句:咸吃萝卜淡操心!
“邬先生,这有什么可为难?太孙不是要去见太后吗?以太后的名义下懿旨不就——”隆科多很是“聪明”的插嘴。
说他“聪明”倒不如说是佟国维聪明。以上书房首辅的身份护送皇上回宫,要征辟自己的侄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。须知新皇正是用人之际,哪怕只是跑跑腿,能在新皇面前刷一刷存在感,日后必定受益良多!
但佟国维却用眼神制止了隆科多。
都是厮混上书房的,虽说排名有先后,但论起智商谁比谁也差不了多少!熊赐履与张廷玉所想,他一样也在心里嘀咕。尤以铁丐吴六一为鉴,太孙做了几乎一样的事儿,新皇雍正的心里如何不能有“厌弃”的情绪?
当初说烧冷灶烧热灶,如今一样不改初衷。
留在这里,隆科多一样要刷存在感,这才冒昧发言,谁知话没说完就被小尹打断了,“隆科多大人,您难道忘了,刚才佟中堂还说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呢?”年纪不大却是一本正经,“停灵保和殿,后妃们欲守灵都不能,太后的身份虽尊贵,又如何敢坏太祖的铁律呢?”
佟国维以祖制说雍正,小尹就用祖制对隆科多,只不过佟国维是劝导,小尹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嘲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