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说你熊静修无能?哀家却是不信的!”太后摇头道:“哀家初入后宫就曾听世祖说起你熊大人,说你直言论事,是读书人的楷模。至世祖崩殂圣祖登基,权臣鳌拜飞扬跋扈,视我皇家的孤儿寡母如无物,前朝之上,是你熊静修不顾生死,以汉臣身份与其针锋相对,铮铮风骨才为朝堂保存下正气!”
“四十年宦途虽有跌宕,但圣祖将皇子们交付与你管教,足见君臣情谊……就在两个月以前,圣祖在热河还对哀家讲:有熊赐履坐镇京城,朕就能在热河安心行孝!”
“如今,圣祖大行,新皇即位,亏空不曾追回,江南之案不曾告破,你就要辞朝挂冠……算了,哀家不怪你当逃兵!”太后带着哀怨给熊赐履下了结论,重又叹气道:“哀家知道,你是对这些皇家后裔、凤子龙孙们失望之极!”
太后声声句句悉数熊赐履生平得意事,熊赐履则心如刀绞。
适才跪地的一句“无能”,绝不同往日皇上震怒时脱口而出的“罪该万死”,那不过是息怒的另一种说法罢了!他是要借着“办事不力”送给太子挑刺的机会,从此跳出朝廷这个大漩涡呢!否则,即便这些皇子们身份最贵,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废人!他不点头,皇子们连承露轩的门,如何能穿堂过巷见到太后?
但他没想到,一贯深居简出从不涉足朝廷事的太后竟然一眼看穿了他!
熊赐履是正人,是响鼓不用重锤的典范,两世皇恩被太后娓娓道出,看似褒奖却如一记记耳光落在他的老脸上,忆昔圣祖康熙的音容笑貌,怎能不羞?怎能不恼?怎能不恨?怎能不痛?百般情由在内心胶着,遏不住两行老泪的洒在胡须,知道不能“失仪”,熊赐履唯有死命的扎下头,以手指死死的抠着砖缝!
熊赐履如此,太后暗自点头。
说了这么多,无非是要留下熊赐履,不光是劳苦功高的老臣,更因为太后还要借熊赐履保存皇家的血脉!
这么说可不是夸张,因为太后留意到一点,弘皙口口声声说胤裪叛乱,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提及如何处置?不提,就是不用处置,她以为胤裪早已死在乱军之中!
一个死字说起来容易,但屠刀既然沾了皇子之血,她真担心胤礽做了初一就不在乎十五,留下熊赐履,老臣谋国必定不会让新皇背上杀兄害弟的污名!
一番激将之后,她还要在加上一颗最坚实的铆钉,眼神扫过轮椅上的皇子们,怒哼一声,“一群孽障,还不给哀家跪下,向熊师傅赔罪!”
呵斥也是爱护,这话最适合用在此处,但皇子们都被惊呆了!
自老八头一回进承露轩,他们的被软禁总算得了改善,除了福寿膏,还时不时的有人送些朝堂的消息进来,但这消息里可没有皇阿玛苏醒的说法,乍闻皇阿玛驾崩、太子即位,除了丧考妣的本能大哭,紧跟着起来的念头就是太子二哥“弑父夺位”!
脾气急的胤褆、胤禟甚至把这话宣之于口,而熊赐履的一言不发,更仿佛让他们找到证据一般,这才嚷嚷着要来春晖堂!
来见太后,他们以为可以借助人多势众说服她老人家,更希望讨得一道严查皇阿玛死因的懿旨,所谓百足之虫至断不蹶说的就是他们,皇子们被囚,所有人偃旗息鼓,亟待冒头自会一呼百应,到时候,太子二哥就好好品尝皇子联盟的厉害,而他们就坐着轮椅守灵,瞧他顾头不顾腚的乐子就是!
登基大典?雍正?
明知自己即便志坚却是身残,他们的心目中早把雪中送炭的老八当做“正”选!
强势进门,不曾开口却被晾在一边,太后对熊赐履闻言抚恤也就罢了,还要让他们磕头赔罪?自古只有奴叩主,历朝哪见逆乾坤?更何况,他们可是理智气壮来的!
“太后,孙儿有话说!”作为皇长子,胤褆首当其冲,“孙儿等来叩见,只是觉得皇阿玛驾崩之事内有蹊跷,想讨一道严查的懿旨,尽一尽为人子的孝道,以免得皇阿玛在天之灵不得安息……何曾有闹家务的想法?太后以此做罚,孙儿等冤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