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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熊赐履!”
当雍正再后吼出这一声的时候,整个人已经出离了愤怒!
就像王掞对他的评价一样,他习惯于“易怒”与“无节”。习惯的养成离不开生活,雍正的易怒缘自皇阿玛与皇子们双重压力下的敏感。而无节,更是因为做被皇阿玛骂的多,被兄弟们挤兑的多,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在上上下下的瞬间转变心思。而当这两种习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,怒气总是来得快,去的更快!
一番发泄之后,雍正已经恢复的冷静,听出索额图的提醒,再看他刀架脖子上的挤眉弄眼,想法也随之改变,短时间的无言,只是纠结于金口玉言与矢口改变呢?好歹是皇帝呢?情何以堪?
可他马上又被熊赐履对索额图的恶言诅咒给气死了!
这他娘的得叫“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”吧?你熊某人得算是给脸不要脸的典范了!敬酒不吃也只能请他吃罚酒,一言杀伐的雍正有这个权利,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几个字:“让他走,限三日内离京,沿途官员不得接待,但有违反者,杀!”
“老臣告辞!”熊赐履颤巍巍叩头领旨,似笑非笑朝着左右做个罗圈揖,袍袖往身后一背,飘然而去……
台上的雍正那叫一个气啊!眼神掠过书案上的《三习一弊疏》,无明业火更起,随手一抚,缎面的奏折飞向了弘皙的方向:“熊某庇佑大清万代绵长的东西,赐你了!”
“啪!”
奏折摔在地面上,封皮翻滚两下抖开了折面,一手漂亮的瘦金小楷也展露在弘皙眼前:“……帝于上,出一言而盈庭称圣,发一令而四海讴歌,久之,耳习以所闻,则喜谀而恶直……”
雍正皇帝怒发欲冲冠,还有心思留意这玩意,这还真不是他没心没肺!
今天的大朝会可以算是皇阿玛的第一次正式亮相,本该是堂堂皇皇,可先是王掞,跟着是熊赐履,包括貌似好心的熊赐履,都接二连三的跳出来。这表象的背后,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把皇阿玛当回事儿!
尽管他也一样在这样干,比如把镶黄旗拢在怀里,当成自个儿的自留地,任何人人摸不得碰不得,包括来的时候也没憋着好屁,但这不一样,他与雍正终究是父子。亲人之间,我怎么欺负或怎么被欺负,甚至撒泼耍赖都没关系,但换成别人,哪怕掺和都不行!
也就是这样的潜意识下,王掞被他亲手打翻了,他也坐视皇阿玛对熊赐履的处置。于是,闲着也是闲着,弯腰把奏折捡起来,有过目不忘的转世礼包作弊,一目十行的扫过,此《疏》的内容早已了然于胸。
熊赐履在《疏》上说,君王有三习,其中之一就是刚才看到的,习惯了被歌功颂德,表扬与自我表扬成了常态,不歌颂的就被当做忤逆,到最后连表扬不出花儿来都要黜退,这就叫习以所闻,喜谀恶直。
其二,君王整天看到的都是趋附谄媚、唯命是从的人,时日久了,俩眼也就只能看的下谄媚之态,不谄媚就被视为心怀抵触,始于斥退态度倨傲的,既而疏远敢于规谏的,最后马屁拍的不舒服也成了错。这叫目习所见,喜柔恶刚。
其三则是君王见得天下大事多了,觉得一点都不足为奇,从胜利走向胜利惯了,就觉得世上没有难事,如此不但会觉得自己英明伟大,别人都是庸碌之辈,而且还会自以为雄才大略而随心所欲,号令一出就要人必须执行,凡是有违背的干脆一刀斩了。这叫心习所是,喜从恶违。
喜谀恶直、喜柔恶刚、喜从恶违的三习一全,就会滋生一个弊端:喜小人恶君子。
上下连篇几百字,言之有物,论政更是严谨,可问题是,这东西要送给圣祖康熙还行,首先他是从胜利走向胜利的雄才大略者,其次正是因为康熙盛世让他飘飘然,才有亏空等种种大案的暗流涌动。但送给皇阿玛——他才刚上路哎,想那三“喜”都没资格!
这哪是谏言,分明是笑话人!也得亏皇阿玛没看,要不,还不得把熊赐履当下轰出京城?想到这儿,忍不住就笑出声来!
哪怕是轻声笑,在雍正的震怒之下依旧显得突兀,又因为站的最近,灿烂的小脸让雍正觉得无比的刺眼,余怒转而就发到弘皙身上,狠狠一哼:“太子,你是觉得朕好笑吗?”